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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这片布角在月光下泛着柔光,蓝得像洗过的天空,针脚处的白线被水浸得发亮,竟比刚才的荧光更显眼,像颗沉在水里的星,稳稳地缀在账本页脚。
水流推着账本往岸边漂,蓝布角蹭过我的靴尖。
我伸手捞起时,指尖触到布面粗糙的纹理,还有针脚处残留的硬茬——那是当年线头没剪干净留下的。
远处的橡胶林里,枪声渐渐稀了,只剩界河的水流声“哗哗”
地响,像在轻轻拍打着这片终于露出光亮的水面。
吉克阿依背着香客往橡胶林深处退,粗布绑腿陷进红土泥里,每一步都“噗嗤”
作响,像拖着块灌了铅的石头。
香客的胳膊松垮地搭在他肩上,迷彩服后背的血已经凝成深褐,顺着衣摆往下滴,在吉克阿依的军裤上洇出串暗红的点,像串歪歪扭扭的血珠。
“呼……呼……”
香客的呼吸越来越弱,气音里裹着“嗬嗬”
的痰响,像破风箱在胸腔里拉扯。
可他的右手攥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作业本的牛皮封面里。
那本被血浸透的本子我看得真切:封面原本印着的“南沙镇小学”
字样被血糊了大半,只剩“学”
字的宝盖头还露着白边;被香客体温焐热的纸页微微发皱,中间那页蜡笔画的海棠,粉白花瓣早被血泡成了深红,蜡笔的油脂浮在血面,像层发亮的膜,把稚嫩的黄蕊裹在中央——那该是孩子反复涂抹过的地方,边缘留着歪歪扭扭的修改痕迹,此刻却成了血海里唯一的暖色。
“松开点……”
吉克阿依喘着粗气,想帮他掰开手指,可香客的手像焊在了本子上,掌心的汗混着血,把纸页粘成了硬壳。
他后颈的动脉跳得微弱,像快熄灭的烛火,可每当吉克阿依的手碰到作业本,他的指尖就会猛地收紧,喉咙里挤出半声模糊的气音,像在说“别碰”
。
浓雾还没散,李凯的机枪在百米外的榕树林里嘶吼,“哒哒哒”
的连发射出的子弹,在雾里划出一道道银亮的线,像无数把快刀在劈砍白纱。
有的子弹打在橡胶树干上,“噗”
地钻进半寸深,乳白的树汁混着碎木喷出来,腥气顺着风飘过来,混着硝烟的焦;有的子弹穿透浓雾,“嗖嗖”
地掠过界河水面,惊起串串水纹,像谁在河面上撒了把碎银。
我站在芦苇荡边缘,听着那片“哒哒”
声里,界河的水流突然变得格外响。
不是平日的平缓,是像被什么东西搅动着,“哗哗”
地往下游冲,浪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哐当”
的闷响,像无数双泡得发白的手在拍打水面。
我想起南沙镇那个被rkb1毒疯的母亲,抱着空药瓶往河里跳时,也是这样的水声;想起护林员浮在河上的尸体,被水流推着打转时,也是这样的浪响。
这水流声里裹着太多东西:孩子的哭腔、边民的呻吟、被罂粟毁掉的家……混在一块儿,竟真像无数个被毒品吞噬的灵魂,在雾里哭出了声。
香客的头歪在吉克阿依肩上,嘴角又沁出点血沫,滴在作业本的封面上,晕开个小小的红圈。
他攥着本子的手终于松了半分,我看见那页画着海棠的纸从指间露出来,深红的血在纸页上漫延,刚好填满了孩子没涂完的半瓣花瓣——像香客用自己的血,替那个叫“阿明”
的孩子,补全了这朵花。
远处的枪声渐渐稀了,只剩水流声还在“哗哗”
地响,雾里的银线也慢慢淡了。
吉克阿依背着香客拐进橡胶林的阴影里,那本沾着血的作业本在他背后轻轻晃,像面被血染红的小旗,在浓雾里拖着道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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