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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胶林的夜凉正顺着裤管往骨缝里钻,像无数根细冰针在游走,可这次我没打寒颤。
怀里的账本还带着界河的水汽,蓝布角上的海棠绣样被浸得发沉,指尖抚过最后一页时,“孩子”
两个字正从血水里慢慢浮出来——是林悦的字迹,笔画里总带着点粉笔灰的涩,此刻被血水晕开了边,反倒像生了根,往纸页深处扎得更牢。
远处红土坡小学的方向,读书声正顺着风飘过来。
不是朗朗的亮,是被晨雾滤过的柔,“天、地、人……”
三个字被孩子们念得拖长了尾音,像春蚕啃着桑叶,又像当年林悦站在黑板前,用教鞭敲着粉笔字的轻响。
这声音裹在黎明前的灰蓝里,竟亮得像道淌在黑布上的银线,把橡胶林的阴影都劈出了道细缝。
老榕树气根深处,那朵野海棠正舒展开最后半瓣花瓣。
晨露坠在粉白的瓣尖,被熹微的晨光染成了淡金,连带着硝烟的焦味都柔和了些——昨夜的硝烟还没散尽,混在露水的清里,竟像给花瓣镀了层薄纱。
它的根须缠着块弹壳,是去年红土坡战斗时留下的,锈迹斑斑的壳上,新抽出的须根正往锈缝里钻,倔强得让人心头发软。
就在这时,空气里突然钻进点异样的震动。
不是风拂过树叶的“沙沙”
,也不是远处马群的鼻息,是种沉闷的“呜呜”
声,像有头巨大的野兽在云层里呼气。
声音起初很淡,混在读书声里几乎听不见,可转瞬间就变得尖锐,像被谁猛地攥住了喉咙,“呜——”
的长音里裹着金属摩擦的锐,直直地往橡胶林的方向扎。
我猛地抬头,脖颈的肌肉像被铁丝勒住。
晨雾被撕开了道口子。
不是阳光穿透的暖,是道灰黑的轨迹,正从东边的山脊线往下坠,拖着道模糊的黄烟,像条被激怒的毒蛇,蛇信子扫过的地方,空气都在发颤。
树叶上的晨露“簌簌”
往下掉,砸在腐叶堆里,惊起几只躲在气根下的蟋蟀,蹦跳着没入更深的阴影。
“是迫击炮!”
吉克阿依的吼声突然炸响,他刚把香客放在老榕树的背风处,此刻正扑过去想把人往岩缝里拽。
香客攥着作业本的手还没松开,血海棠在晨光里泛着暗紫,听到吼声时,他的睫毛颤了颤,像想睁开眼,却被突如其来的震动钉在了原地。
弹道越来越清晰。
那枚炮弹已经过了抛物线的顶点,正斜斜地往我们这边压,黄烟在它身后拖成道歪斜的线,像死神蘸着烟墨在天上画的叉。
读书声不知何时停了,红土坡小学的方向突然静得可怕,只有那“呜呜”
声还在疯长,灌满了整个橡胶林的每个角落。
我怀里的账本突然变得滚烫,林悦写的“孩子”
两个字像在纸页上烧了起来。
老榕树气根里的野海棠猛地抖了下,粉白的花瓣被气流掀得翻卷,露出灰白的背,沾着的硝烟粉簌簌往下掉,落在那枚锈弹壳上,像给旧伤口撒了把新盐。
炮弹的尖啸已经刺穿耳膜,黄烟的轨迹在视野里越来越粗,像要把整片林子都吞进去。
我看见吉克阿依把香客往岩缝里推的手在发抖,看见香客手里的作业本被风吹得掀开,蜡笔画的红海棠在晨光里晃了晃,还看见远处界河的水面突然掀起道浪,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巨响提前颤抖。
那“呜呜”
声终于变成了炸响的前兆,尖锐得像要把天空撕开——而那朵野海棠,它还在熹微的晨光里,固执地挺着半开的瓣。
:()牧羊人:活着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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