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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在月光下泛着死气。
面色是青紫的,像冻透的茄子,颧骨处的皮肤陷下去,能看见底下突出的骨棱;嘴唇干裂得厉害,裂纹深得能卡进细沙,边缘卷着焦黑的皮,像被野火烧过的老树皮;眼睛半睁着,眼白浑浊得像蒙了层雾,瞳孔缩成极小的圈,灰扑扑的,几乎看不清焦点。
可就在辛集兴的影子投到我脸上时,那圈灰雾里突然动了动。
睫毛颤了颤——不是大幅度的扇,是像被风吹动的蛛丝,极轻地掀了掀,土粒从睫毛上滚落,掉进眼角的皱纹里。
“还活着……”
辛集兴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哭腔。
他半跪下来,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抱起的瞬间才发现,我轻得像捆干透的柴禾。
肩胛骨硌得他小臂发疼,后背的衣服被泥土浸成硬板,却能感觉到底下微弱的起伏——胸口每抬一下,都像拉不动的风箱,要顿两秒才敢落下,吸进来的气里裹着浓重的土腥,呼出去时带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他摸向腰间的军用水壶。
壶身磨得发亮,是当年我给他的,壶盖的螺丝松了,拧开时“咔哒”
响了声。
他把壶嘴凑到我嘴边,手指挡着不让水倒得太急——清水顺着干裂的唇缝往里渗,刚碰到舌尖,就顺着嘴角往下淌,在下巴的皱纹里积成小小的水洼,又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洇出片深色的痕。
我的喉结突然动了。
不是吞咽,是像被水呛了下,缓慢地往上滚了半寸,又重重落下。
紧接着,一声更清晰的“嗬”
从喉咙里挤出来——这次带着点湿意,像漏风的风箱突然吸进了点水汽,虽然依旧微弱,却比刚才多了点活气。
辛集兴低头时,看见我的睫毛又颤了颤。
这次的幅度稍大些,像要把眼窝里的土抖掉。
他突然想起柳河垭口那夜,我也是这样,中了弹还硬撑着给他塞水壶,喉结滚动的样子,和此刻一模一样。
眼泪又涌了上来,他赶紧别过脸,用袖子蹭了蹭,却蹭不掉满脸的热。
得把土填回去。
辛集兴咬了咬牙,后槽牙咬得发紧,下颌线绷成道冷硬的棱。
他先将我轻轻放平在旁边的草堆里——那堆草是去年的陈草,枯得发脆,却软得像床旧棉絮,刚好能托住我的背。
草叶上的露水沾在我迷彩服的破洞上,凉丝丝的,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我头下,外套上还留着拳台的汗味和红土渣。
铁锹就插在旁边的土里,木柄被夜露浸得发潮,握在手里黏糊糊的。
他扬锹时动作很轻,挖出来的土要一勺勺填回去,不能像刚才刨土时那样急。
第一锹土落在坑底,发出“噗”
的闷响,惊得草堆里的虫“簌簌”
往深处钻。
他一边填一边用锹背拍实,拍打的力度由轻到重,直到土面和周围的地面齐平,连刚才挖出来的土坷垃都按原来的纹路摆好,像块没被动过的拼图。
最要紧的是脚印。
他蹲下身,用松针把自己跪在地上的膝印盖住,松针是深绿的,带着松脂的黏,铺上去能遮住大半的土色。
军靴踩过的地方,他用脚尖反复碾,把土碾得和周围一样实,连鞋跟的棱痕都抹掉了。
做完这一切,他退到三丈外看——月光下,歪脖子松树下的土还是那样,只有风刮过松针的“沙沙”
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背起我时,他试了三次才站稳。
我的身体软得像团卸了力的棉花,胳膊搭在他肩上,指尖偶尔会蹭到他的锁骨,凉得像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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