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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日。
)
孔另境编“当代文人尺牍钞”
序
日记或书信,是向来有些读者的。
先前是在看朝章国故,丽句清词,如何抑扬,怎样请托,于是害得名人连写日记和信也不敢随随便便。
晋人写信,已经得声明“匆匆不暇草书”
,今人作日记,竟日日要防传钞,来不及出版。
王尔德的自述,至今还有一部分未曾公开,罗曼罗兰的日记,约在死后十年才可发表,这在我们中国恐怕办不到。
不过现在的读文人的非文学作品,大约目的已经有些和古之人不同,是比较的欧化了的:远之,在钩稽文坛的故实,近之,在探索作者的生平。
而后者似乎要居多数。
因为一个人的言行,总有一部分愿意别人知道,或者不妨给别人知道,但有一部分却不然。
然而一个人的脾气,又偏爱知道别人不肯给人知道的一部分,于是尺牍就有了出路。
这并非等于窥探门缝,意在发人的阴私,实在是因为要知道这人的全般,就是从不注意处,看出这人──社会的一分子的真实。
就是在《文学概论》上有了名目的创作上,作者本来也掩不住自己,无论写的是什么,这个人总还是这个人,不过加了些藻饰,有了些排场,仿佛穿上了制服。
写信固然比较的随便,然而做作惯了的,仍不免带些惯性,别人以为他这回是赤条条的上场了罢,他其实还是穿着肉色紧身小衫裤,甚至于用了平常决不应用的奶罩。
话虽如此,比起峨冠博带的时候来,这一回可究竟较近于真实。
所以从作家的日记或尺牍上,往往能得到比看他的作品更其明晰的意见,也就是他自己的简洁的注释。
不过也不能十分当真。
有些作者,是连账簿也用心机的,叔本华记账就用梵文,不愿意别人明白。
另境先生的编这部书,我想是为了显示文人的全貌的,好在用心之古奥如叔本华先生者,中国还未必有。
只是我的做序,可不比写信,总不免用些做序的拳经:这是要请编者读者,大家心照的。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二十五夜,鲁迅记于上海闸北之且介亭。
杂谈小品文
自从“小品文”
这一个名目流行以来,看看书店广告,连信札,论文,都排在小品文里了,这自然只是生意经,不足为据。
一般的意见,第一是在篇幅短。
但篇幅短并不是小品文的特征。
一条几何定理不过数十字,一部《老子》只有五千言,都不能说是小品。
这该像佛经的小乘似的,先看内容,然后讲篇福。
讲小道理,或没道理,而又不是长篇的,才可谓之小品。
至于有骨力的文章,恐不如谓之“短文”
,短当然不及长,寥寥几句,也说不尽森罗万象,然而它并不“小”
。
《史记》里的《伯夷列传》和《屈原贾谊列传》除去了引用的骚赋,其实也不过是小品,只因为他是“太史公”
之作,又常见,所以没有人来选出,翻印。
由晋至唐,也很有几个作家;宋文我不知道,但“江湖派”
诗,却确是我所谓的小品。
现在大家所提倡的,是明清,据说“抒写性灵”
是它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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