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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稍微冷静一下就能想清楚的事情,可是做贼心虚,逃犯的心更虚,我那个时候的智力水平已经和洋芋头扯平,理智和我一样正在逃之夭夭,根本就没有冷静思考问题的能力,本能的反应就是一个字:跑。
跑到山顶上,我回头朝半山坡上的土窑区望去,狗们不知道是让民兵的枪声吓跑了,还是被窑娃子和窑头驱散了,此时远远地躲在一旁汪汪叫着瞎嚷嚷。
一些没下窑的窑娃子和用不着下窑的窑头正在和那几个民兵说着什么,离得太远,他们说什么我听不见,但是从他们的动作可以看出,那几个民兵正在向窑娃子和窑头们打听着什么,窑娃子和窑头一个劲摇头摆手,这让我略微松了一口气,我对他们这一套很了解,外来的人想到这里找什么人,靠打听肯定都会一无所获,不要说这些窑娃子和窑头相互之间并不了解底细,即便是知道,谁也不会多嘴多舌的给公安和民兵提供线索,用老梆子的话说,给他们说了又不挣钱,还害人,何必干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尽管窑娃子和窑头们不可能向洋芋头他们提供我的线索,我心里却也明白,这座被人们称之为马家沟煤矿的地方,再也不是我能够避难的天堂了,有了这一次民兵的追查,煤矿上的人肯定都明白了我的身份,尽管我编造了假名字,假身份,窑娃子和窑头们心里一定都非常清楚,我就是那个民兵们追捕的杀人逃犯。
今天的离开,就是永别,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居然有了隐隐的失落和惋惜,马家沟煤矿,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我挎上郭大炮送给我的那个地质包,匆匆忙忙地逃窜,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花姑娘,我既希望花姑娘能够依靠它的本事跟上我,继续作我逃跑路途上的伙伴和帮手,又担心花姑娘追踪而至,把那些民兵给引过来。
所以,逃跑的路上,我有意无意地尽量不给花姑娘留下追踪我的痕迹,以免它把民兵给招来。
有一段路我还故伎重演,爬到树上,利用茂密的树干树枝从空中跨越,这样地上就不会留下我的足迹和气味,花姑娘也就很难依靠它那灵敏的鼻子追上我。
我这么做,很不仗义,很不厚道,可是,哪个人的仗义不是以保全自己为前提呢?我想,绝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作出的反应都会和我一样,说透了,绝大多数人谁也不会比谁更好一些,谁也不会比谁更坏一些,好或者坏,都是相对的。
我慌不择路地整整跑了一天没敢停脚,我想,如果这个时候他们抓住了我,起码一顿臭揍我得白挨。
那些民兵能够追踪到这里抓我,一路上肯定经受了很多的辛苦,抓到我,这些辛苦都会变成怨气发泄到我身上。
民兵、警察、红卫兵……种种专政机构的化身,揍一个像我这样的逃犯,那是丝毫也不会手软的,能够有机会亲身体验专政手段,绝非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我在黄昏前钻进了原始森林,这一回花姑娘追上我没有费多大劲儿,听到它兴高采烈汪汪叫着呼唤我时,我紧张得两腿发抖,因为我不知道它后面有没有民兵跟踪。
我像一只发现天敌的猴子,三脚两爪的爬到一棵雪松上面,竭力用稀疏的松枝遮挡着我的身躯。
然而,这一套对付不了花姑娘,它站在我脚下的树根旁,仰着脑袋一个劲朝我汪汪叫着,那叫声听起来像极了“下来、下来”
。
这个时候我真的有点恨它了,这家伙不是在叫唤我,简直是在召唤民兵,如果民兵真的跟踪而至的话,那它就是领着民兵前来抓我的叛徒。
我开始恫吓花姑娘,掰下树上的残枝和松塔扔下去打它,它反应机敏,动作灵活,我扔下去的树枝、松塔它都及时避开了,它根本没有想到我这是在打它,还以为我在跟它逗着玩,我不打了,它的前爪就搭在树干上人立起来,冲我摇着尾巴嚷嚷,听着好像在说“打呀,有本事你打呀”
。
我在树上和花姑娘僵持了很久,终于确信以洋芋头为首的武装民兵们并没有跟在花姑娘的后边蹑踪而至,也不知道是花姑娘狡猾甩开了他们,还是他们太笨根本就没有认出带领群狗朝他们挑衅的就是花姑娘。
确信没有民兵追在花姑娘的后面,我就从树上出溜下来,花姑娘照例是那老一套的亲热方式,扑到我身上在我脸上脑袋上一通**。
我拨拉开它,没心跟它纠缠,心急火燎地继续上山,天快黑了,我得赶紧找个能过夜的窝。
我继续按照我的老主意逃亡,朝南,一直朝南,我确信,只有朝南才会距离我们的公社、大队、生产队越来越远,我现在已经比刚刚开始逃亡的时候老练了许多,冷静了许多,这段时间的挖煤生活也让我增加了自信,我相信,地球很大,国家也很大,要想找个地方隐藏起来永远不被人发现,永远不被公安民警抓住,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是吓唬人的,组成窑娃子群体的那些人们,那些被统称为盲流的人们,用事实告诉我,避开法律制裁的犯人,那个时候习惯把所有列入法律追究范围的人都称之为犯人,即便是刑满释放了,也要被称之为劳改释放犯,远比正在接受和已经接受法律制裁的犯人多。
也许,这也正是现如今贪官污吏越抓越多的道理,现在的人,比我那个时候更明白、更聪明。
我希望我能成为又一个成功避开法律制裁的“犯人”
。
我接连几天带着花姑娘晓行夜宿,一路朝南,好在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夜间不论是把草棵子当卧室,还是把土坑坑作宿舍,有了郭大炮赠送的那件大皮袄,再加上花姑娘温暖的皮毛,我们都能耐得过去。
我们经过了茂密的森林,翻过了几座高山,漫山遍野正在返青的茅草,让庞大的山峦有如披着绿色毛毡的巨人,登高望远,整个世界好像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波涛。
我一直朝南走,这些大山的后面会是什么样子?我会走到哪里去?我没有目标,没有终点,也许,我这一辈子注定了要在逃亡中度过,所以,我信步向南一直行走,我想看看大山后面究竟有什么,包括景色和我的命运。
我背着沉重但却跟我和花姑娘命运攸关的大包,向南,向南,一直向南前进。
花姑娘是个非常适合的伴侣,顺从,无怨,忠实,紧紧地跟着我,尽管我前不久还做过背叛它的事情,可是它对我却仍然不离不弃。
脚下的茅草深没过膝,行走非常艰难,好处就在于下山上山不慎跌倒不怕摔伤,所以,有时候下山我就干脆抱着大包滚下去,花姑娘以为我是在跟它玩耍,会扑到我身上,我们俩活像在表演杂技踩滚筒,它是杂技演员,而我就是杂技演员脚下的滚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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