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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过程令人挫败，但也偶尔会有微小的、闪电般的顿悟。
比如有一次，她试图表现竹叶上的高光，用了纯白，结果生硬得像一块补丁。
清霁染路过，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用笔尖蘸了一丁点极其稀薄的那不勒斯黄，点在卿竹阮调色盘上那团失败的白色旁边。
卿竹阮福至心灵，将那点温暖的黄与白色极轻地混合，再点到纸上，那片高光立刻有了温度，仿佛真的被午后的阳光吻过。
那一刻，她心里悄悄亮了一下。
她们很少交谈。
对话仅限于绘画本身，且大多是单向指令。
卿竹阮不知道清霁染是高几的，在哪个班，除了画画还有什么爱好。
她甚至不确定清霁染是否记得她的全名，因为她永远只叫她“喂”
或者什么都不叫，直接用目光示意。
但奇怪的是，在这种近乎沉默的相处中，卿竹阮最初那种紧绷的、被审视的不安感，正在慢慢消散。
清霁染的存在本身，就像这间教室里的光线、气味和寂静一样，成了环境的一部分。
她专注于自己世界时，那种旁若无人的气息，反而让卿竹阮感到一种奇特的放松——在这里，她不用扮演“乖巧转学生”
，不用应对新的人际关系，她只需要面对一张照片，几种颜色，和一片空白的纸。
直到一周后的某个周四。
那天天气闷热，雷雨将至。
窗外天色晦暗，云层低垂，美术教室里不得不开了灯。
白炽灯的光线冰冷均匀，失去了阳光的层次和温度。
卿竹阮看着照片，总觉得那鲜活的翠绿在灯光下显得有点虚假。
她有些心浮气躁，调色时不小心把橄榄绿挤多了，调色盘上一团脏污的暗绿，像淤积的苔藓。
清霁染今天似乎也不在状态。
她面前那幅画了一半的风景（一片暮色中的池塘）被反复修改，颜色越来越厚，笔触越来越焦躁。
终于，她猛地将画笔掼进洗笔筒，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卿竹阮吓了一跳，偷偷抬眼看去。
清霁染背对着她，肩膀微微绷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画布。
良久，她长长地、无声地吐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然后，她转过身。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目光扫过卿竹阮，扫过她面前那团糟污的调色盘和纸上凌乱的色块，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出简短的评判，而是径直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潮湿的、带着土腥气的风猛然灌入，吹动了桌上零散的画纸，也吹动了清霁染额前细碎的发丝。
她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背影看起来有些……疲惫？还是烦躁？卿竹阮分辨不清。
“今天到此为止。”
清霁染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
卿竹阮“哦”
了一声，下意识开始收拾自己狼藉的桌面。
她擦洗调色盘，把画笔一支支涮干净，用镇纸压好那些涂抹过的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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