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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霁染如幽灵般短暂现身又消失后的几天,卿竹阮感觉自己像是在梦游。
课堂上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课本上的字迹模糊游移,笔画拆解又重组,仿佛在看一幅抽象画。
夜里她睡得很浅,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心跳如鼓,总觉得窗外浓重的夜色里,蛰伏着那个黑色、单薄、踽踽独行的影子。
那截群青油画棒被她从书包夹层取出,放在笔袋最外面,触手可及。
坚硬的棱角,清晰的咬痕,冰冷的蜡质表面下,似乎又残留着一丝属于作画者指尖的、执拗的体温。
她偶尔会用拇指指腹反复摩挲那些凹陷的齿痕,粗糙的触感让她联想到干涸河床上龟裂的泥土,或是某种困兽在绝境中无声的啃噬。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几乎是依赖般地使用那面小镜子。
起初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课间发呆时,手指会自然而然地探入笔袋,摸到那冰凉光滑的金属圆盖,“咔哒”
一声弹开。
镜面映出她自己有些恍惚的、带着淡淡黑眼圈的脸,瞳孔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有些扩散。
她会盯着看几秒,仿佛在确认这个影像与“自我”
的关联,然后,手腕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
镜中的脸偏移、缩小,让位于后方斑驳的、留着上一届学生涂鸦痕迹的绿色墙皮;或者上抬,捕捉到窗外铅灰色天幕下一掠而过的、模糊的鸟影;又或者微微倾斜,将同桌伏案时微微耸动的肩膀和一小片凌乱发梢框入其中;甚至垂直对着天花板,让那旋转的旧式吊扇叶片投下的、不断变幻形状的阴影,在圆形镜面中上演一场沉默的皮影戏。
她发现,镜子是一种奇特的间离工具,一个便携的、私密的取景框。
当外部现实过于沉重、纷乱或令人窒息,让人难以直面消化时,通过这一小片经过打磨的玻璃去“观看”
,仿佛在自身与对象之间,巧妙地插入了一层薄而坚硬的透明介质。
它既允许光线和影像通过,又明确地标示出“此”
与“彼”
的界限。
镜中映出的清霁染最后那双空茫眼睛的记忆,透过这层介质,那直接灼烧灵魂的痛楚似乎被稍稍降温,转化为一种可供观察和分析的“视觉现象”
;镜中映出的自己茫然无措的脸,也仿佛剥离了即刻的情感负荷,变成了一个需要冷静解读的、带着普遍性困惑的“人类表情样本”
。
镜子制造了一个安全的、可控的心理距离,让她得以从情绪的漩涡边缘暂时抽身,喘一口气,并重新装备上那种被清霁染无形中传授的、属于“观看者”
的理性审视能力。
这并非冷漠或逃避,而是一种在风暴中努力稳住船舵、确保自己不被彻底卷走的生存策略。
她开始有意识地进行系统性的“镜写生”
练习。
她会选择一个相对固定的静物——比如窗台上那盆叶片边缘已泛起焦黄、泥土干裂的绿萝,或者书桌上那摞边角卷起、封面颜色各异的厚重参考书——并不直接转头凝视实物,而是只通过手持的这面小圆镜,全神贯注地观察镜中它的倒影,然后直接在摊开的速写本上,画出镜中所见。
这过程充满挑战,近乎一种视觉和思维的杂技。
视角是上下左右全然颠倒的,比例因为镜面与物体的距离和角度而扭曲变形,光线也因为圆形镜面天然的微小弧度而产生不易察觉的折射与汇聚。
她必须调动全部注意力,在镜子、实物和空白画纸之间不断地、快速地切换视线焦点,大脑像个高速处理器,持续进行着复杂的空间坐标转换、透视修正和形状还原运算。
起初的尝试简直是一场灾难。
画出的绿萝枝叶错位,仿佛经历过地震;书本的堆叠关系混乱不堪,像是抽象派的积木游戏。
但她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把这视为一种对大脑和手眼协调的极限训练。
慢慢地,通过无数次失败和调整,她开始摸索到一些“间接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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