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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顾老师约定的谈话,安排在下午两点。
卿竹阮提前了十分钟来到顾老师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走廊很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倾斜的、明亮的光带,空气中的微尘在其中缓缓飞舞。
她在办公室门外稍微停留,整理了一下呼吸,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顾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推开门,办公室里堆满了书和资料,两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靠窗的书桌上摊开着几本摊开的画册和写满批注的文稿。
顾老师正坐在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看到卿竹阮进来,她摘下细框眼镜,揉了揉眉心,示意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来了,先坐。”
顾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目光依然清澈锐利。
她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你发给我的《汇流处》初步构想和陈述,我仔细看过了。”
卿竹阮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
“首先,”
顾老师看着她,语气平和,“我很欣赏你的诚实和勇气。
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在毕业创作这样一个关键的节点,不去选择一个‘安全’的、容易出效果的方向,而是选择回望和梳理自己过去几年看似散乱、甚至相互矛盾的探索。
这需要很大的坦诚,也需要面对可能不被理解的风险。”
卿竹阮稍稍松了口气,但知道“但是”
即将到来。
“你的构想本身,很有诗意,也试图构建一种复杂的空间体验。”
顾老师继续道,“将《裂隙之光》的冷峻、《此地曾有声》的温情、《痕迹的赋格》的冥想、《覆盖层》的批判,甚至包括社区墙绘那种更‘落地’的实践,通过空间、声音、光线和物质并置的方式编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关于你个人艺术历程的‘地形图’。
这个想法本身,是有价值的,它试图呈现的,正是一个年轻创作者在学院与社会的夹缝中,不断尝试、调整、自我诘问的真实状态,一种非线性的、充满岔路的成长图谱。”
她停顿了一下,拿起手边卿竹阮的陈述稿,翻到某一页:“你在陈述里写道:‘《汇流处》并非寻求和解或定论,而是呈现那些尚未完全汇合、甚至彼此冲撞的支流本身。
它是我对自己何以成为今日之我的视觉考古,也是对‘艺术何为’这一永恒问题,基于我个人具体经验的、一次未完成的回答。
’这段话写得很好,清晰地表达了你的意图。”
卿竹阮感到一阵暖流,顾老师理解了她的核心诉求。
“但是,”
顾老师话锋一转,将陈述稿放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更加专注,“卿竹阮,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些现实层面的问题。
毕业创作,尤其是在美院这样的地方,它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一次总结仪式。
它也是一次公开的答辩,是你的创作在离开学院庇护、进入更广阔也更具批判性的公共视野前,接受的最后一次集中的、正式的审视。
评审委员会、来访的批评家、画廊人士、甚至未来的雇主或合作者,都会通过它来评估你的成熟度、专业能力、以及未来的潜力。”
“你的《汇流处》方案,风险很高。”
顾老师直言不讳,“首先,它容易给人一种‘作品回顾展’的印象,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具有推进性的‘新作品’作为核心支撑。
尽管你强调是‘汇流’而非‘并置’,但如何让观众(尤其是那些不熟悉你过往作品的观众)在你的展览现场,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对过去的陈列,而是一个有机的、具有内在张力和生长性的新整体?这在策展和空间叙事上挑战极大。”
“其次,你涉及的主题和媒介跨度太大——从个人心象到社会档案,从物质诗学到权力批判,从声音装置到墙面绘画。
如何让这些不同的‘语言’在同一个空间里有效对话,而不显得混乱、割裂或自说自话?这需要极其精妙的控制力和对每种媒介语言的深刻理解。
以你目前的经验和资源(时间、预算、技术支持),要实现你构想中的那种复杂交织,难度非常大,很可能导致每个部分都浅尝辄止,整体效果流于松散。”
“第三,”
顾老师顿了顿,语气更凝重了一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当代艺术的评价体系中,‘综合’与‘杂糅’往往是一把双刃剑。
它可能被视为具有包容性和开放性的优点,但也更容易被批评为‘缺乏焦点’、‘观念不清’、‘风格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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