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梧桐文学】地址:https://www.wtwx.net
他顿了顿,电流声突然弱下去,让这句格外清晰,“别给边防兵丢人。”
最后五个字砸在雾里,连晨雾都像顿了顿。
我攥紧对讲机,指腹蹭过胶带的黏腻,想起去年在17号界碑,邓班也是这样说话的,当时李凯刚中枪,血把界碑的红土泡成了黑泥,他吼着“拖也要把他拖回营区”
,声音里的劲和此刻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前方的浓雾突然被撕开道口子。
不是自然光,是探照灯的光柱——那灯该是架在检查站的铁架上,功率极大,光柱里浮着无数红土颗粒和雾珠,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在飞。
光刚刺破浓雾时是昏黄的,撞在红土崖壁上反弹回来,染成了淡赭石色,等扫到我们这边,已经变成了惨白,照得人睁不开眼,连睫毛上的雾珠都亮得像碎钻。
检查站的轮廓在光里显出来:是座临时搭的铁皮棚,棚顶压着几块红土砖,防着被山风吹翻,边角的铁皮锈成了橘红,挂着串冰棱似的东西,是昨夜的露水冻的。
蓝色警灯就挂在棚子的铁架上,转得极快,把蓝光泼得满山都是,照在红土上,土块就成了紫黑,像块块没干的血痂。
杨杰就站在警灯底下。
他背对着铁皮棚,双手在身后交握着,指节在警灯的蓝光里忽明忽暗。
公安制服熨得是真挺,肩线像用尺子量过,没有半道褶,袖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连最容易磨脏的肘部都干干净净,只有左胸的警号被汗水洇出个浅痕,数字“073”
的漆有点掉,露出底下的白铁皮。
肩章上的星花是新的,银亮,在探照灯光下闪得刺眼,比三年前在教导队时亮多了——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学员,肩章是块光板,常穿着洗得发白的作训服,跟我们挤在食堂啃压缩饼干。
,!
他确实胖了点。
以前收紧的下颌线现在圆了些,把喉结都遮了大半,下巴刮得太干净,青茬在蓝光里泛着冷色,像层没长好的痂。
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反着警灯的光,看不清眼神,但我知道他在看我——刚才光柱扫过时,他的头微不可察地偏了偏。
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时,他嘴角动了动。
不是自然的笑,是左边嘴角先挑起来,右边跟着扯,像台生了锈的机器在模仿表情,那弧度刚到一半,就被警灯的蓝光冻住了——蓝光恰好扫过他的脸,把颧骨的阴影拉得老长,让那点笑意看起来格外僵硬,倒像块没焐热的冰。
他身后站着三个禁毒警,都穿着和他一样的制服,只是没他熨得挺,其中一个的裤脚沾着片橡胶叶,叶尖还在滴水,该是刚从胶林里穿过来的。
最边上那个正把玩着腰间的手铐,金属链“哗啦”
响了声,在雾里荡出老远,像根鞭子抽过。
邓班已经往前走了,他的战术靴碾过检查站门口的碎石子,“咔嗒”
声在光里格外脆。
我看见杨杰的手从背后抽出来,下意识地理了理制服领口,指尖的银戒指在光里闪了下——那戒指三年前没有,该是后来添的,款式很新,和他磨得发亮的腰带扣倒挺配。
晨雾还在往上涨,已经漫过膝盖,红土的腥气裹着警灯的冷光往肺里钻。
我跟着邓班的脚印走,听见自己的呼吸在口罩里凝成白雾,又被探照灯照得发亮,像条细弱的烟,刚冒出来就被风扯碎了。
“黄导,”
杨杰先开了口,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时,带着股浓茶煮透的涩——那涩味裹在晨雾里往我脸上飘,该是他刚在检查站喝了茶碱太浓的茶,杯底的茶叶渣没倒干净,此刻说话时,舌尖还卷着点没化的苦涩。
他的嘴唇动得很轻,上唇中间有道浅疤,是三年前在教导队练擒拿时被学员的虎牙蹭的,当时流了不少血,现在被探照灯的光一照,那道疤像条细白的线,绷得有些紧。
“没想到是你。”
他说这话时,探照灯的光柱刚好扫过他的脸,把瞳孔照得发浅,像两汪混了沙的水。
我这才看清他眼角的细纹,比三年前深多了,眼下的青黑不是没睡好的淡紫,是常年熬夜熬出来的青褐,像涂了层没抹匀的颜料。
警灯的蓝光紧跟着泼过来,把他的半张脸染成冷色,另半张脸还浸在探照灯的惨白里,明暗交界的地方,能看见他咬肌动了动,像是在嚼什么硬东西。
他的手伸过来时,我正盯着他肩章上的星花发怔。
那只手停在半空,手腕转了个极小的角度,掌心朝我——不是标准的握手姿势,更像递什么东西。
右手食指明显短了截,从第一节关节处断开,断口被磨得很平,却在边缘结着层硬壳似的茧,黄黑相间,像块被山鼠啃过的石头,指甲根的地方嵌着点红土,该是刚才在检查站的红土地上碾过。
最触目的是断口上方的皮肤,布满细密的白色疤痕,像无数条细铁丝勒过,该是愈合时反复开裂留下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