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傣鬼的声音突然发飘,尾音像被风扯断的线,“有动静……”
我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望远镜的调焦轮,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却压不住掌心的汗。
镜筒里,货车的后轮碾过块尖石,车身猛地晃了晃,篷布跟着剧烈起伏,这次顶出的弧度更尖,像只小手从底下伸出来,攥着帆布的纤维往起拽——指节的凸起在布面上顶出个小坑,转瞬又被按下去,留下道浅浅的皱,像水波纹慢慢散开。
“是孩子。”
傣鬼的声音突然垮了,尾音发颤,像被谁捏住了喉咙。
他的呼吸乱得没了章法,气音里带着哭腔:“篷布缝里……露出来只手,小得像片树叶……手腕上缠着红绳,绳头拴着颗铜钱,锈得发绿……”
红绳。
这两个字像根烧红的铁丝,“嗤”
地戳进我太阳穴。
十三岁那年的阳光突然涌进来:辛集兴娘坐在石榴树下,缝纫机“咔嗒咔嗒”
地转,她手里的红绸子亮得像浸了油,指尖穿针时,银亮的针头在红绸上点出小小的圈。
“这红绳得拴铜钱,”
她往我手腕上缠了圈,绸面的滑腻蹭着皮肤,“能锁住魂。”
望远镜里,那截红绳在篷布缝里轻轻晃。
不是风刮的,是孩子的手在抖,绳上的铜钱被晃得撞在帆布上,发出细得像蚊子哼的“叮”
声。
红绳的末端磨出了毛,露出里面的白芯,像被啃过的玉米须,而那点红在灰黑的篷布上,亮得扎眼,像滴没干的血。
风突然变了向,卷着货车的柴油味往橡胶林里钻。
我看见篷布被风掀得更高了些,露出的那只小手攥得更紧,指缝里全是黑泥,却把红绳攥得发白——那力道,像要把整根绳都捏进肉里。
傣鬼的呼吸还在耳机里喘,带着哭腔的气音混着电流:“红绳……跟去年截的那批货里,孩子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去年。
我猛地想起那七只冰镇木箱。
箱底的黑绒布上,就摆着截截红绳,绳头的铜钱锈得发绿,绳身浸着福尔马林的味,把红染成了暗紫,像被水泡烂的血。
望远镜的十字准星突然晃了。
我看见那只小手突然松了下,红绳从指缝里滑出来半寸,铜钱在帆布上滚了滚,露出背面刻着的小字——模糊的“辛”
,像被谁用指甲抠上去的。
喉咙突然被红土堵住了。
腥气顺着鼻腔往肺里钻,混着柴油味、傣鬼的哭腔、篷布下隐约的呜咽,把那截红绳泡得发沉,像块浸了血的铁,坠得我心口发疼。
那截在篷布缝里晃的红绳突然在眼前炸开,不是冷硬的暗,是亮得灼眼的红——像被正午的日头晒透的红绸子,在记忆里“腾”
地烧起来。
十三岁的老院子漫着皂角香。
老槐树的荫凉把半个院子泡得发绿,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在青砖地上拼出碎金似的斑,风一吹,斑子就跟着叶影晃,像满地滚的铜子儿。
辛集兴家的石榴树正挂着青果,拳头大的果子藏在叶里,偶尔被风撞得“咚”
地碰下树枝,惊得叶上的露水往下掉,打在树下的缝纫机上。
,!
铸铁的缝纫机机身泛着暗光,踏板被踩得“咔嗒咔嗒”
响,节奏跟树上的蝉鸣拧在一块儿,稠得像熬化的糖稀。
辛集兴他娘的蓝布褂子袖子挽到肘,露出半截沾着线头的胳膊,手心里攥着的红绸子亮得吓人——不是现在这副蔫样,是滑溜溜的润,像浸了桐油的缎,光线往布面上落,能弹回来半道虹。
她捏着针的手悬在红绸上,银亮的针头在布面点了点,扎出个比芝麻还小的孔。
针脚密得像虫爬,一针挨一针,把绸子的边锁得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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