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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非要把这东西塞我兜里。”
邓班说着,腾出只手往裤兜摸,指节捏着个皱巴巴的纸团,掏出来时,纸角还勾着根他军裤上的线头。
展开来一看,正是那朵沾着血痂的纸花——花瓣被揣得发潮,焦痕处的硬壳磨软了些,血痂混着红土结成的硬粒,随着他的动作簌簌往下掉。
有几粒红土渣落在他手心里,细小,却带着点红土坡的暖,像几粒没烧尽的火星,在他粗糙的掌纹里微微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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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让邓叔叔给黄导带上,看着就不疼了’。”
他低头看着那朵花,喉结轻轻滚了滚,平时总带着股硬气的声音,这会儿竟裹着点不易察觉的软,“这丫头,手被纸边划了道口子,还攥得死紧,说啥也不肯扔。”
风又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纸花在他手心颤了颤。
我望着那朵花上的血痂、红土,望着邓班手心里那几粒火星似的土渣,突然觉得眼眶发涨。
原来这红土坡上的疼,从不是一个人扛着的——邓班裤腿的红土是,小兰攥紧的纸花是,连这朵被揣得皱巴巴的花,都藏着些说不出的暖,像窑口的火,明明灭灭,却执拗地燃着。
吉普车的引擎低低地哼着,像头温顺的老黄牛,载着我们往连队的方向挪。
车是半旧的绿皮吉普,挡风玻璃右上角裂着道细缝,阳光从缝里钻进来,在仪表盘上投下道亮线,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游移。
我靠在副驾驶座上,右臂的石膏垫在军大衣卷成的团里,车座的帆布被晒得发烫,隔着衣料烙在背上,倒比空调风更实在些。
窗外,红土坡的轮廓正在一点点地往后退。
不是利落的远,是被风揉过的慢——近处的坡地红得发沉,像块被太阳烤透的赭石,土粒被晒得发脆,车辙印里的泥裂成蛛网状的纹,露出底下更深的红;远处的坡线却淡了,被蒸腾的热气晕成层粉紫,像谁在天边抹了道胭脂。
坡顶稀稀拉拉的鬼针草被风吹得往一个方向倒,茎秆细得像缝衣线,却执拗地牵着串褐色的籽,晃得人眼晕。
邓班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指关节在军绿色的手套里微微泛白。
车速表的指针始终没超过三十,指针晃悠悠地跳,像个打瞌睡的钟摆。
他说:“慢点开,你这胳膊经不得颠。”
可我瞥见他的目光总往后视镜瞟——镜里,三个赶牛的老乡正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老黄牛的蹄子踩在碎石路上,发出“笃、笃”
的闷响,像敲着块受潮的木头。
边境的路确实窄,刚够两车勉强错身。
路面是红土混着碎石铺的,坑洼处积着前几天下雨的泥,干成了硬壳,边缘翘得像块碎玻璃。
最窄的地方,路边的灌木丛几乎要伸进车窗,带刺的枝桠刮过车门,发出“沙沙”
的响,像谁在用指甲挠铁皮。
“得等他们先过那道坎。”
邓班突然开口,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往路边的土坡又靠了靠。
车轮碾过坡边的软土,车身轻轻晃了晃,我右臂的石膏撞在车门上,却没觉得疼——注意力早被后视镜里的景象勾走了。
走在最前的老乡戴着顶破草帽,帽檐耷拉着,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下巴上沾着红土,像块没擦净的陶片。
他手里的牛绳攥得很紧,绳结处磨得发亮,老黄牛的脊背上搭着个竹筐,筐里装着些干瘪的红薯,叶子蔫得卷成了团,随着牛的步子轻轻晃。
中间的老乡该是他儿子,也就十五六岁,光脚踩在地上,脚趾缝里全是红泥,脚后跟裂着道血口,沾着的土被血浸成了深褐。
他时不时弯腰拽拽牛尾巴,老黄牛被拽得“哞”
地叫一声,声音粗得像破锣,在空旷的坡上荡出老远。
走在最后的是个小姑娘,辫梢系着根红布条,手里提着个豁口的陶罐,罐沿沾着点绿,该是刚摘的野菜。
她的布鞋前掌磨穿了,露出的脚趾蜷着,却跑得欢,时不时追着牛屁股笑,笑声脆得像山涧的水,却被风一吹就散了。
邓班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停了很久,直到看见老乡们牵着牛,小心翼翼地挪过那道最陡的坎——老黄牛的前蹄在坎上顿了顿,膝盖弯得像个弓,老乡在后面推了把牛屁股,牛才“哞”
地闷哼一声,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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