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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轻轻踩了油门,车速表的指针往上跳了两格,引擎的哼声也亮了些。
“这边的规矩,见了老乡赶牛,得让着走。”
邓班的声音里带着点笑,“牛认生,一受惊吓就往路中间窜,前年有个新兵不懂,开快了点,惊了牛,连车带牛翻进了坡下的沟里,老乡的腿断了,新兵也受了处分。”
车慢慢驶过那道坎时,我回头望了眼——老乡们正坐在坎上歇脚,小姑娘举着陶罐给老黄牛喂水,老黄牛伸出舌头舔着罐沿,舌头粗得像块砂纸。
红土坡的风卷着他们的笑声过来,混着牛身上的腥气、红薯的土味,还有小姑娘辫梢红布条的淡香,撞在车窗上,像团温温的棉。
吉普车载着我们继续往前开,红土坡的轮廓在窗外退得更远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是老黄牛蹄子的“笃笃”
声,是小姑娘脆生生的笑,是邓班握着方向盘时,那只总往后视镜瞟的眼。
原来这边境的路,窄的不只是路面,还有日子;慢的不只是车速,还有人心底的那点软。
车轮碾过那道浅沟时,不是“咚”
的一声脆响,是闷沉的、带着震颤的钝——像块浸了水的红土疙瘩砸在空心木头上。
沟里的碎石被轮胎碾得“咯吱”
作响,有块棱锋利的石片弹起来,“啪”
地撞在车底盘上,震得整个车身都晃了晃。
我右臂的石膏没稳住,顺着惯性往车门上撞,石膏壳子边缘的毛糙处擦过铁皮,发出“沙沙”
的刮擦声,紧接着就是那声闷响,像骨头直接磕在了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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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瞬间从石膏里炸开。
不是表皮的灼,是从骨头缝里往外涌的钝,混着石膏与绷带摩擦的痒,像有无数根细针顺着血脉往太阳穴扎。
我没忍住,喉间溢出半声闷哼,尾音卡在喉咙里,带着点发紧的颤。
邓班的脚几乎是同时踩在刹车上的。
吉普车猛地顿了顿,惯性让他的肩背往前倾了半寸,又迅速稳住。
他没看路况,第一时间扭头看我,眼里的光沉得厉害——比界碑那块立了几十年的老石头还沉。
界碑的石头是青灰色的,被风雨磨得溜光,却总透着股冷硬的沉;他此刻的眼神就是那样,带着点自责的紧,眉头拧成个疙瘩,喉结滚了滚才开口:“忘了你这胳膊经不得晃。”
他推开车门下去时,军靴踩在红土上“噗”
地陷了半寸。
后备厢的锁扣“咔嗒”
弹开,他弯腰翻找的动作带着急,军绿色的裤腿扫过厢壁的锈迹,沾了点褐红的渣。
没多久,他抱着块军大衣钻进来,大衣是旧的,边角磨出了毛,袖口处有块洗不掉的油渍,像朵发暗的花。
“垫着。”
他说着,把大衣抖开,仔细叠成个厚实的方块,塞进我右臂底下——布料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还有股淡淡的樟脑味,混着他身上的红土腥气,倒把石膏的凉意压下去了些。
“前儿个去镇上拉药,路过砖窑时,正见着慧芳。”
他的手还扶在我肘弯处,没立刻松劲,指腹的茧子蹭过我手腕的皮肤,粗粝得像红土坡的砂,“砖窑刚出了一窑新砖,红得发亮,烫得能烙饼。
她没戴手套,就那么徒手搬,左手搬起三块,右手托着两块,腰弯得像张弓,往推车上送时,砖棱子正蹭在她掌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石膏上,像是透过这层白,看见了慧芳的手:“她掌心的茧子厚得像层硬壳,可那砖棱太尖,一下就把茧子磨破了。
血珠‘啪嗒’滴在砖上,不是浅红,是发暗的绛,顺着砖面的纹路往下淌,红得跟她竹篮沿那圈布条一个样——就是你见过的,沾着血痂、磨得发亮的那圈。”
我想起慧芳篮沿的布条。
暗红的,被汗水浸得发硬,边缘卷着,像道没愈合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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