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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哽咽着,指腹反复摩挲着气根的绒毛,那绒毛软得像婴儿的胎发,蹭得他掌心发麻,“活的气根会扎根……黄导说的,扎得越深,长得越稳,风刮不倒……”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红土和泪,眉骨的新肉被雨水泡得发亮,像块没长好的疤。
“可他呢?”
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的尖锐,“他怎么就不扎根?红土坡的土这么黏……他怎么就留不住?”
气根被他攥得变了形,嫩白的皮被掐出几道青痕,渗出的胶汁混着他的汗,在掌心凝成透明的膜。
雨还在下,砸在他背上的伤口上,疼得他倒吸冷气,可他没松手,仿佛那气根是黄导留下的最后一点牵连,一松手,就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
邓班站在原地没动,军帽还捏在手里,雨水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在脚边的红土里积成小小的坑。
他看着阿江蹲在泥里,看着那截被攥得发白的气根,突然想起黄导教他们认橡胶树时说的:“气根扎进土里,就成了树的腿,一步一步,把家安在红土上。”
可现在,教他们认树的人,没在红土上扎根。
杨文鹏猛地转了身,脊梁挺得像根被雨打湿的枪杆,却止不住肩膀在剧烈地抖。
那颤抖不是细碎的颤,是从胸腔里翻涌上来的,带着压抑的哽咽,让后背的肌肉一抽一抽的,作训服的褶皱里卡着的红土被抖得簌簌往下掉,混着雨水在泥里积成小小的褐点。
他的右手虚虚悬在腰侧,指尖离手枪套不过半寸,却没敢碰。
那枪套是牛皮的,边缘被磨得发亮,搭扣上的铜环带着点温,是被体温焐了整日的缘故。
最显眼的是腰侧的调节带——比标准尺寸松了两扣,针脚处还留着黄导当时用指甲掐过的浅痕。
“你这细胳膊,勒太紧了影响出枪。”
他突然听见黄导的声音在耳边响,带着点笑,热气喷在他耳后,“松两扣,舒服,也不耽误事。”
当时黄导的手指捏着调节带的卡扣,“咔哒”
两声调松了位置,指腹的老茧蹭过他的腰侧,糙得像红土坡的砾石,却暖得让人踏实。
他还记得自己红了脸,说“班副你别闹”
,黄导笑得更厉害,拍着他的肩膀说“等你练出肌肉,再调回去”
。
,!
可此刻,那松了两扣的枪套空得发慌。
里面的手枪早上交给了军械员,此刻只剩个空荡荡的壳,贴着腰侧的皮肤,凉得像块冰。
风顺着调节带的缝隙灌进去,在空套里打着旋儿,“呜呜”
的响,起初是低低的,像谁在抽鼻子,后来越来越急,带着哨音,真像个被丢在雨里的孩子,在里面哭得喘不过气。
杨文鹏的指尖终于还是落了上去,轻轻按住枪套的边缘。
牛皮被雨水泡得发软,他摸到搭扣内侧那道浅痕——是黄导的指甲掐的,当时嫌调节带太硬,特意掐松了点。
指腹蹭过那道痕,突然觉得眼眶发烫,雨珠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往下淌,砸在枪套上,“啪”
地一响,很快被风卷走,像没存在过。
雨还在下,砸在他的钢盔上“噼啪”
响,和风在枪套里的“呜呜”
声缠在一块儿,像支没唱完的歌。
他背对着所有人,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却死死咬着牙没让哭出声——黄导说过,“细胳膊也能撑事,哭了就输了”
,可他现在觉得,这空枪套里的风,比任何时候的子弹都让人疼。
第八天清晨的雾还没散透,像层湿冷的纱,把红土坡裹得发闷。
公安直升机的轰鸣先于影子钻进来,不是搜索队直升机的沉,是带着锐劲的“突突”
声,像把铁犁犁开棉絮,硬生生从晨雾里劈出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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