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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林老师给红土坡小学的孩子们绣的,”
黄导把其中半片塞进他手心,掌心的温度顺着布角传过来,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她眼睛不好,绣了半宿才成这朵海棠,分你半朵,保平安。”
他的指腹蹭过李凯的手背,老茧糙得像红土坡的砾石,却带着股让人踏实的劲,“等咱端了毒窝,把这两半片拼起来,让林老师接着绣完,挂在小学的门楣上。”
李凯当时还红着脸推:“导,我不爱戴这些。”
黄导就拍他的后脑勺,力道不轻不重:“戴不戴在你,我这是给你个念想——活着回来,才能看海棠全开的样子。”
可现在,半朵海棠在裤袋里烫得他手心发疼。
扩音器里还在念黄导的功绩,“深入敌后”
“重创毒贩”
“舍生取义”
,每个字都像浸了冰的锤子,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望着主席台上那枚用红绒布托着的一等功章,金光闪闪的,晃得人眼睛发酸。
可那光再亮,也照不亮红土坡的雾;那功绩再显赫,也换不回那个会在拉练时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他的人——黄导总说“你肠胃弱,多吃点”
,自己嚼着树皮似的干粮,笑得一脸满足。
风卷着白杨树的叶子“哗哗”
响,像谁在耳边轻咳。
李凯把断枪攥得更紧,枪托的裂缝硌破了手心的茧,血珠混着红土渗出来,和裤袋里那片发烫的蓝布角遥遥相对。
他突然懂了黄导说的“念想”
——不是半朵海棠,不是功勋章,是那个会笑着骂他“傻小子”
、会把后背留给战友的人。
可那个人,永远留在了红土坡的雾里,留得那么沉,像块长在土里的根,再也拔不出来了。
邓班站在队伍前排,目光死死钉在主席台上方的国旗上。
旗面被风扯得笔直,红得像淬了血,金色的五角星嵌在中央,阳光正从云层的裂口里漏下来,斜斜地打在旗面上——金红交错的光流在绸布上淌动,像融化的铜水,刺得他眼睛发酸,眼角的泪意涌上来,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在睫毛上凝着层湿。
他的右手按在帽檐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磨得发亮的边。
帆布帽檐早就没了新时的挺括,边缘软塌塌的,却留着块温温的印——是黄导总爱帮他调整帽型时,掌心反复蹭过的地方。
黄导的手糙,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茧,每次帮他把帽檐压出合适的弧度,都会笑着骂:“你这帽子戴得跟耷拉着的耳朵似的,得精神点!”
此刻那处的帆布被体温焐得发暖,像还留着黄导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指腹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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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突然被风卷着往后退,退到三个月前的红土坡小学。
那是栋漏风的土坯房,黑板是用墨汁刷过的木板,边缘翘着皮,右上角还缺了块,露出底下的黄土。
黄导蹲在黑板前,右腿屈膝顶着木板,左手扶着钉子,右手举着把锈迹斑斑的羊角锤。
“笃、笃、笃——”
钉子敲进木框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撞来撞去,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落在黄导的迷彩帽上,像撒了把细盐。
阳光那时是金晃晃的,从破了个洞的窗户里钻进来,斜斜地切过空气里的尘埃,落在黄导背上。
他的迷彩服被晒得发亮,后背的汗渍洇出片深色,像幅模糊的地图,影子被拉得老长,铺在坑洼的泥地上,随着他敲钉子的动作轻轻晃。
敲完最后一颗钉,他直起身捶了捶腰,转过来时,额角的汗顺着眉骨往下滑,刚好流过眉骨那道月牙形的疤——那是在边境缉毒时被弹片划的,此刻被阳光照得泛着亮,像块没磨透的银。
“等破了毒窝,”
黄导冲他笑,露出两排白牙,嘴角的纹路里还沾着点红土,“我就打报告转业,来这儿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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