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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瘦,胳膊却比我有劲,吊到第三分钟时,我听见他胳膊的筋“咯吱”
响了声,却还梗着脖子喊“我还能来”
。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我手背上,像条发烫的蛇。
后来他掉下来,摔在沙坑里,溅了我一脸沙,我正想笑他,却看见他手心里磨出的血泡,红得像颗樱桃,而他正往我手心里塞颗大白兔奶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给,赔你的”
。
再后来,雾里有了军列的汽笛。
是我们俩入伍那年,绿皮火车“哐当哐当”
晃着,车窗上结着层薄冰。
辛集兴坐在我对面,军装穿得笔挺,却把裤脚卷了半寸,露出脚踝上那块小时候被狗咬的疤——是我当年非要拉他去逗村口的大黄狗,结果他替我挡了一口,疤像片小月牙,至今还泛着浅粉。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娘烙的烧饼,还热乎着,芝麻掉在军绿色的裤腿上,他一粒一粒捡起来往嘴里塞,“到了那边,记得常写信”
。
火车开时,他扒着窗户朝站台喊,声音被风刮得发飘,而我正想骂他“啰嗦”
,雾就漫了过来,把烧饼的麦香、军列的哐当、他裤脚的疤,全揉成了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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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
是辛集兴的声音。
比小时候沉了八度,带着点烟嗓的糙,却还能听出当年爬树时的调调。
这声像块石头,“咚”
地砸在雾里,把那些靶场的枪、炊事班的香、槐树上的鸟蛋、火车上的烧饼,全震成了碎光。
而我在碎光里慢慢睁了眼,左胸的疼还在,却像被这声喊焐得软了些——原来那些混在雾里的,从来都不是混沌,是刻在骨头里的印,是他和我,从穿开裆裤到穿军装,走了三十年的路。
这些碎片突然被一阵剧痛撞得粉碎——像有人拿铁砧砸进了左胸,疼得我浑身猛地一抽,意识里的靶场、炊事班、老槐树全成了飞溅的玻璃碴,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审讯室的水泥地。
冰得像块腊月里冻透的铁,贴着后脑勺时,寒意顺着脊椎往骨髓里钻,硌得颅骨发麻,连带着牙床都在颤。
花方的黑靴就踩在我手背上,鞋跟的铁掌磨得发亮,边缘带着点锈,像颗没打磨的狼牙,正往我指缝里嵌。
“咔嚓”
一声轻响,脆得像咬碎了冻梨,我听见自己的指骨在呻吟,不是疼喊,是骨头缝被碾开的涩响,像根被踩断的枯树枝,断面还在微微抽颤。
他嘴里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是劣质白酒混着生腌的腥,冲得我舌根发麻。
那颗金牙在头顶昏黄的灯泡下亮得扎眼,牙尖缺了个角,沾着点暗红的烟渍,像没擦净的血痂。
“说不说?”
他的鞋跟又往下碾了半分,指骨的疼顺着胳膊爬,在腋下结成个硬疙瘩,“加不加入我们?雷总说了,给你个活口,够意思了。”
我的血顺着水泥地的裂缝往远处爬,不是流,是渗,在墙角积成小小的红,像朵被踩烂的罂粟,瓣子往四周蜷,沾着灰,看着又脏又绝望。
“解放军的骨头倒挺硬。”
雷清荷的笑声从阴影里飘出来,不是笑,是喉咙里滚出来的“嗬嗬”
声,像破风箱在拉。
他总爱用那把雕花匕首敲自己的膝盖,银质刀柄上的狼头刻得狰狞,狼眼是颗绿玻璃,在昏光里闪着冷光,刚好映着他鼻梁那道疤——疤肉翻卷着,像条冻硬的蛇,随着他敲打的动作轻轻动。
“给他瞧瞧‘好东西’。”
铁笼被拖进来时,铁链在水泥地上“哗啦”
作响,不是连贯的声,是顿一下、再错半分的涩响,像有谁在拖着条死蛇。
笼子是粗铁条焊的,锈得发黑,栏杆上还挂着点暗红的垢,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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