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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枚臂章。
我用牙齿咬开缠在右手指上的纱布,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好不容易才把臂章从怀里掏出来。
帆布糙得像砂纸,边角的线早就松了,一缕缕的白棉絮往外翘,像老人下巴上的胡须。
五角星的黄漆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米白,却还能看清当年我用军线绣时歪歪扭扭的针脚——第三颗星的角绣得太尖,扎破了手指,血珠滴在布上,晕成个小小的红,洗了多少次都没褪。
砖窑顶漏下的微光落在臂章上,把那些磨损的痕迹照得清清楚楚。
我盯着那半褪的五角星,突然想起辛集兴第一次戴上这枚臂章时的样子,他才十六,脸红得像苹果,手都在抖,说“黄导,我以后一定跟你一样”
。
现在,这枚臂章在我手里,像块浸了岁月的铁,沉得让人心头发酸。
臂章的夹层里,藏着个硬邦邦的东西。
指尖探进去时,先触到帆布的糙面,像蹭过砂纸,再往深里钻,就碰到个带棱角的小方块——不是金属的冷,是纸的硬,边缘硌着指腹,像块被晒干的泥巴。
我用牙齿去咬缠在右手指上的纱布。
纱布被血浸得发黏,咬下去时,线脚在齿间打滑,带着股碘伏的涩味。
好不容易扯松了些,指尖才得以蜷曲,抖得像秋风里的槐树叶,指甲缝里还嵌着砖窑的土,抠那小方块时,土渣簌簌往下掉。
费了三回劲,才把它从夹层里抠出来——是张烟盒纸,被折成四四方方的小块,边缘被汗浸得发皱,卷着像朵腌坏的咸菜花,纸角还沾着点帆布的纤维,是从臂章上蹭下来的。
借着窑顶漏下的微光,我捏着纸角慢慢展开。
纸张发脆,展开时“沙沙”
响,像片干枯的杨树叶。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是用烧黑的火柴头写的,笔画深的地方透着焦痕,浅的地方几乎看不清,显然写的时候手也在抖。
“先好好调整,等我消息,老辛留。”
那“辛”
字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根没说完的尾巴,墨痕在纸上洇开点毛边,是被潮气浸的。
“老辛……”
这两个字从喉咙里滚出来时,像吞了把沙子,每一个音节都磨得喉管生疼。
指腹蹭过那道拖长的笔画,纸的糙面刮着皮肤,像当年他趴在老槐树上,裤腿蹭过我手背的痒。
是他,错不了。
当年在柳河垭口,雨林的夜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背着我在腐叶堆里走,军靴踩下去“噗嗤”
响,腐叶的霉味混着他的汗味往我鼻子里钻。
我烧得迷迷糊糊,他就用枪托顶着腰往前走,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军歌——“日落西山红霞飞”
,跑调跑到能惊飞树梢的夜鸟,那些鸟“扑棱”
着翅膀冲天,翅膀带起的风扫过我脸颊,凉丝丝的,他却笑,“黄导你看,鸟都给我伴舞呢”
。
就在这时,窑口突然传来响动。
不是风刮的,是“窸窸窣窣”
的,像有人在用手拨柴火堆,枯柴的脆响里,混着碎末“簌簌”
往下掉的轻响,像有蛇在草里爬。
我的心猛地蹿到嗓子眼,左手条件反射地往腰间摸——那里本该有把五四式,枪套磨得发亮,现在却只剩片磨毛的布,是山九搜身时用匕首挑破的,布茬还扎着手心。
“黄导?”
声音从柴火堆后钻出来,压得很低,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气音,像怕惊飞檐下的麻雀。
是辛集兴的声,比在宴席上听着软些,尾音还带着点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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