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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堆被推开道缝,先是道斜斜的光挤进来,在干草上投出亮痕,接着是他的脸。
眉骨上那道疤在光里泛着青白,是当年替我挡弹片时留的,疤尾还翘着点,像条没画完的线。
军靴上沾着后山的泥,是那种混着松针的黑泥,鞋跟处还挂着片枯叶,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被草叶划破的血痕,红得像条细蛇。
他手里拎着个油纸包,纸角被热气熏得发潮,隐隐透着米白。
热气从纸缝里钻出来,裹着股小米粥的香,还混着点姜的辣,像极了我当年在炊事班熬的那锅——那时他总爱端着搪瓷碗蹲在灶台边,粥烫得龇牙咧嘴,还抢我的咸菜,说“黄导熬的粥,比我娘做的还暖”
。
他见我盯着他,眼里的怯淡了点,往窑里挪了挪,柴火堆在他身后“哗啦”
塌下点,碎末落在他肩头,他也没拍。
“醒了?”
他问,声音里带着点笑,像怕惊扰了什么,“王医生说你该醒了,我……我买了粥。”
“你醒了。”
辛集兴走进来的时候,军靴踩在干草上,发出“沙沙”
的轻响,像怕惊飞草里的虫。
他手里的油纸包泛着层薄油,边角被热气熏得发皱,往干草堆旁放时,动作轻得像在摆件瓷器——拇指先按住纸包底,另外四指虚虚护着边,生怕晃洒了里面的粥。
干草被压得往下陷了陷,草叶的碎末沾在油纸上,和刚才从臂章里抠出的土渣一个色。
“王医生说你可能后半夜醒,让我多留意着点。”
他说着,用指腹碰了碰纸包,“粥还温着,我用棉袄裹了三层。”
我盯着他,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他袖口那点暗红看得更清了——不是新鲜的血,是半干的褐,边缘泛着点黑,像蹭过生锈的铁。
袖口的扣子松了颗,线头耷拉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露出腕骨上的筋,绷得像根细弦。
虎口的旧疤在动,那道当年我替他挡刀时留下的疤,此刻正随着他握纸包的动作微微收缩,疤边缘的白肉和周围的皮肤泾渭分明,像条冻在肉里的白虫。
他确实瘦了,颧骨比以前高了半寸,把眼窝衬得更深,眼下那片青黑不是单纯的黑,是青里透着紫,像被人用拳头揍过,纹路里还沾着点没洗净的灰。
“是你……救了我?”
每个字都像从沙砾堆里滚出来的,喉咙里的疼顺着舌根往牙床爬。
刚说完,左胸突然抽痛起来,不是钝痛,是像有只生锈的指甲在往断骨缝里掐,疼得我猛地吸气,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在下巴尖积成小水珠,滴在干草上“嗒”
地响。
辛集兴赶紧蹲下来,膝盖“咔”
地磕在砖地上。
他没碰我,先往怀里掏,动作快得像怕耽误什么。
军用水壶被他摸出来时,壶带还缠在手腕上,磨得发亮的壶身映着窑顶漏下的光,晃得人眼晕——是我当年给他的那只,壶盖的螺丝松了大半,他拧的时候,金属摩擦的“咔哒”
声在砖窑里荡开,像根细针往耳朵里钻。
“先喝点水,润润喉。”
他把壶嘴往我嘴边送,左手的拇指轻轻托着我的下巴,指尖凉得像块冰,却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暖。
水流得极慢,顺着壶嘴往我嘴里淌,刚碰到舌尖就往喉咙里钻,带着股铁锈味,却把嗓子眼的沙砾冲开了些。
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手,那凉顺着我的指尖往胳膊肘爬,和胸口的疼撞在一块儿,竟奇异地压下去半分。
“雷清荷以为你死透了。”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眼尾往窑口瞟了瞟,“后山的土埋得浅,也就两尺,土是新翻的,松得很。”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我挖的时候,铁锹刚下去半尺,就碰着你的胳膊了。
你还有口气,像片快干的叶子,胸口微微动,我把耳朵凑过去听,能听见你喉咙里的‘嗬嗬’声,像漏风的风箱。”
他说这话时,虎口的疤又动了动,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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