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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着枪跟在康达身后往下走,台阶是凿在礁岩上的,湿滑得很,每走一步都要扶着墙,指尖能摸到墙上黏腻的苔,凉得刺骨。
地下室里没灯,只有顶上一个小窗透进点月光,昏暗暗的,能看见灰尘在光里飘。
刚走到底,就看见中央立着个铁笼——焊死的钢筋上锈迹斑斑,有的地方锈块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铁色,焊接口的地方积着厚厚的灰,像结了层痂。
铁笼的门用粗铁链锁着,铁链上的锁头锈得快打不开,锁孔里还塞着沙粒。
,!
老周就蜷缩在铁笼最里面的角落,膝盖抵着胸口,像只被冻僵的鸟。
他穿的灰色囚服磨得发亮,袖口和裤脚都破了,露出里面的皮肤,沾着沙和血;左胳膊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几乎贴在腿上,能看见袖子上暗红的血渍顺着布料往下淌,在裤脚结成了硬痂——那角度,一看就是骨头断了,连动都不敢动。
他的头发乱得像枯草,一缕缕粘在脸上,上面还沾着沙粒,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他粗重的呼吸,每吸一口,胸口都微微发颤,像带着疼。
脸上还留着几道未干的血痕,从眉骨斜斜划到下颌,血珠还在慢慢渗,顺着下巴滴在囚服上,晕开小小的暗褐点。
我刚要开口,老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抬起头。
他先是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没半点光,可当看清是我时,那点浑浊突然被冲散了——他的眼睛慢慢睁大,眼尾的皱纹里积着的沙粒被挤掉,瞳孔里映出我的影子,像黑礁湾里被浪打了整夜,却始终没灭的航标灯,突然亮了起来。
他想抬手,刚动了一下左胳膊,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狠狠皱成一团,可右手还是撑着铁笼的钢筋,慢慢往我这边挪。
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股撑了很久的劲:“袈沙……你来了。”
“袈沙……”
老周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磨过砂纸的锈铁,带着干裂的涩,尾音还缠着没散的疼。
他没敢用左胳膊发力,全靠右手撑着铁笼里锈得发黑的钢筋——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指甲缝里嵌着的沙粒被挤得更深,每往我这边挪一寸,囚服的布料蹭到胳膊上的伤口,都让他嘴角狠狠抽一下,倒抽的冷气裹着地下室的霉味,飘到我鼻尖。
他慢慢抬起右手,掌心蜷得紧紧的,像护着件怕碎的珍宝。
指尖颤巍巍地展开时,我才看清——半块大白兔奶糖躺在他掌心,蓝白相间的糖纸被血渍泡得发皱,边角卷成了小小的喇叭状,有的地方还粘着干涸的血痂,却被攥得平平整整,连糖纸褶皱里的细沙都被捋得干干净净。
糖块本身有点软,该是被他揣在怀里捂的,透过薄纸能摸到微微的弧度。
“我……我没松口。”
他的声音更哑了,眼神却亮得很,像怕我不信,又补了句,“他们用烙铁烫我胳膊,问你是不是卧底,我没说……一个字都没说。”
他抬了抬下巴,左胳膊虽然不敢动,却还是往我这边凑了凑,把奶糖往我手里递,指尖蹭过我的掌心时,带着股冰凉的汗,“甜的……压惊。”
鼻腔里突然涌上一股热意,酸得我赶紧别开眼——不是风呛的,是那半块糖戳中了心口最软的地方。
我伸手去接,糖纸边缘的硬茬蹭过指腹,扎得人有点疼,可那点疼里裹着暖。
我认得这奶糖,去年在黑礁湾码头,老周蹲在修船的木箱上,手里攥着扳手还没放下,就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过一整颗,糖纸也是这样的蓝白纹,他笑着说“我闺女在曼谷读高中,每次寄零食都塞这个,说甜的能压惊,我给你留了颗”
。
后来跟着雷清荷去金三角运军火,他被搜身时连贴身戴了五年的桃木牌都差点被抢走,却把这奶糖藏在囚服内侧缝的破口袋里,从枪林弹雨到铁笼囚禁,愣是没丢过。
我没说话,转身去解铁笼的铁链。
锁头锈得厉害,钥匙插进去时“咔啦”
响,转了半圈还卡住,我咬着牙往下压,指腹蹭过锁孔里的沙粒,终于听见“咔嗒”
一声脆响。
铁笼门往外晃了晃,带着股铁锈味的风扑面而来。
我伸手去扶老周,指尖刚碰到他的右胳膊,他突然“嘶”
地倒抽一口冷气,身子往侧歪了歪,额头上瞬间冒了层冷汗——是我没注意,他的右胳膊也青了一大块,囚服下能摸到肿起来的硬块。
“走,我带你出去。”
我赶紧调整姿势,让他的胳膊架在我肩上,掌心托住他的腰。
刚帮他直起身子,他的腿突然一软,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来,我才低头看见他的脚踝——半截生锈的铁链还缠在上面,链环磨破的皮肤翻着红肉,伤口里嵌着三四粒浅褐的礁沙,血已经干成了暗褐的痂,却还在往灰扑扑的囚裤上渗新的红,裤脚早就被血和沙泡得发硬。
“慢点……”
老周喘着气,左手紧紧攥着我的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不着急……”
康达就站在地下室门口的阴影里,黑风衣的下摆还沾着靶场的沙粒,被风一吹,扫过台阶上的苔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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