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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姑娘妹,早早就知道读书无用,随随便便就旷课了。
即使上课,她也是懒洋洋的,人也不坐直,斜靠着弄她的头辫。
她打散辫子,揪落一根头发,放入牙齿间一扽,嚼着发囊根的肉吃下去。
我记得并未见她吃过发根,但此刻,我却真切地看见她嚼了发根,也许是我的想象力忽然强劲了。
总之,她如此古怪不免让人担心。
她告诉我,此为秘方,可以使腰变软。
练杂技必须腰软,下不了腰,师傅绝不会多讲一句话,他根本不教你。
她隔日去一次陆地坡,有时住在那边。
她讲她正在学火流星,一条长绳拴住两只杯盏,杯盏放油点着火,然后就舞起来,在头顶飞舞,在身前身后身侧拂拂飞,舞成一只圆,杯盏里的火连成一片,像一道金色的圆环。
她现在是在绳子的两头各绑一块石头练习,她将来还要学咬花顶碗,牙齿咬住一朵花向后弯腰,头从两腿间伸出,头上再顶一只碗,眼下呢,腰不够软,还不能学这个咬花顶碗。
插队后潘小银不再讲她的火流星和咬花顶碗,她说杂技不能防身,武功可以。
此番她的师傅是在容县,圭宁到容县六十里,从县城到民安已经行了三十里,再三十里可到容县。
她的师傅武功极是了得,全圭宁无二。
有关容县,历史上是大地方,叫容州,出过大军阀大人物。
往时有钱人家都要送子女去容州读中学。
容县卧虎藏龙,有几多世外高人的。
她师傅在国民党军校做过教官,授人有术,她仅练了只把月,现时即可徒手对付两三个男人。
我不识趣地问她,何不喊你爸爸教舞剑呢?潘小银头歪着,仿佛沉浸在某片银光中,过了一时,她从虚拟的银光中退出,以无限遗憾的口吻对我讲:“系啊,真正的高人都无会传功畀人啯,再讲一般人亦学无会。”
十七岁到十九岁,我迫切想要跳出农村这潭烂泥湴。
幼时我是喜欢乡下的,我钟意外婆的香塘村,有河有竹有蚕,那蚕一簸簸的在祠堂的地上,不远处还有只大祠堂,后生姑娘在大祠堂练节目,是削竹钎的《竹钎舞》,姑娘们一唱一跳就成了越南姑娘,竹钎是用来做陷阱的,对付美国鬼子,那一年的口号是“支援越南打美帝”
。
外婆家的姑娘多,文化高,有好几个高中生,我读过《红岩》,她们也读过。
她们还唱歌,“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
,男男女女大声唱,我也听会了。
人人言语有趣。
我跟上山,执木薯叶给蚕吃,一路有言笑,蚕吃着也是光彩烨烨的。
当然香塘村还有外婆,她钩花,床头还有本旧旧的书,上头的字我不识,故我外婆是神秘的。
即便如今,我仍觉得外婆的香塘有种响亮繁茂的气象。
是茂密的大树永远有满树的叶与花与鸟,纵是一只被缚住翅膀的母鸡,也能有一团光拖曳着。
六感的竹冲村确实清寒,不但简陋得连个祠堂都没有,整个村仅有一个外出工作的同志,这同志是在地质队,有次回来探亲,到知青点同我们聊了聊,我们只觉得这个村的工作同志实在太少了。
年轻人倒有一个两个是高中毕业生,可都不在村子里,他们去了林场,并不在生产队干活,向来不熟。
一起下地干活的后生姑娘,连小学毕业的恐怕也少。
几个姑娘说自己是文盲,我并不信,后来才知竟是真的。
后来一个一个地就出嫁了。
村里更显荒寒。
乡间劳作本自然之事,今时看来,更是健康之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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